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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城海城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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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城海城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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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咒人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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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咒人7
解咒人8
解咒人9
 全   文

[十一]

到天城去

  蒙哥、阿西、杜杜、阿素和方宝儿五个人,拿了在了望塔上发现的电灯,一溜烟地跑出去,到飞艇上去找苏。
  舱里又多了一个人:苏的母亲。这位老太太好奇心还真重,在上面摸这摸那,对驾驶台特别感兴趣。
  蒙哥走到苏的跟前,打断了他对气阀的研究:“苏,我刚才试了试你的办法。”
  “什么办法?”苏不解地问。
  “猜人心思的办法呀。”蒙哥说,“让我猜猜你。我猜你吃饭时撒了谎,我们几个人的名字,你是从一个天城人的嘴里听到的。他前不久乘飞艇落在这儿,你们救了他。我猜不出他现在到哪儿去了,你告诉我们吧!”
  苏笑了,有点不好意思地说:“你们发现了那盏灯?”
  蒙哥把灯从背后拿出来:“这是我们的老师用过的灯。”
  “也许我是从海面上捡到的呢?”苏就喜欢狡赖。
  蒙哥说:“海城人见了天上来的人,很少有不惊慌的。我们降落的时候,你们大家却见怪不怪;你还知道用‘古代语言’跟我们交谈,说明你们早就见过飞艇和天城的人。还有,只有从老师那儿,你才能知道我们的名字。我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人真能猜到别人的心思。”
  苏争辩道:“好吧,就算你别的都说对了,最后一句话你可没说对!世界上是存在那种人的!”
  苏的妈妈忍不住说:“我早就该说你啦!成天想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,那是没用的!苏,你已经够能干啦,可以作个称职的首领了。用不着非要学你爷爷。”
  她数落了这一大通,又向孩子们说,“他有点儿不切实际,喜欢弄神弄鬼的……”
  苏喊她:“妈!你别说啦。”
  “我就是说得太少啦。”他妈妈继续对着孩子们倾诉,仿佛苏不在这儿一样,“他爷爷是真的会那个:会猜人家的心思,这事儿大家都知道。他爷爷活着的时候是我们的首领。现在苏当首领啦。不过不是因为他有爷爷那种本事,是因为他挺能干。可他迷上了那种事儿,成天练习……那又不是练出来的!”
  苏插嘴道:“我有那种天赋!只不过还没找到正确的方法。”
  孩子们释然了:苏不是坏人,只是有点特别爱好。蒙哥说:“你能练出来当然好啦。可是我们现在想知道老师怎么样、他去哪儿了。”
  苏说:“你们的老师当然好端端地活着呢。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。我得承认,我没有遥感别人的思维的能力。”
  听到前一个消息,孩子们喜出望外;可后面的话又让他们失望了。
  “给人家好好讲一遍!”老太太数落着,“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。”
  苏用衣角擦了擦手:“气囊上的箭拔掉了,漏洞也补好啦。可气阀要两、三天才能修好。你们能等等吗?现在就下去说说老师吧。”
  “没问题!”孩子们齐声说。现在气阀都不重要,听到老师平安的消息,他们已经满足了。
  苏的妈妈高兴地说:“住两天吧!晚上仔细讲讲你们的事儿!小姑娘,明天我就教你怎么做那种藻奶酪。”
  “妈,”苏说,“人家不稀罕学你的餐桌发明。”
  阿素笑着打圆场:“其实我挺想学的!”
  “怎么样?”老太太得意地说,“她想学!”

  他们坐在客厅舒适的大椅子里,苏拿来一张海藻纸给孩子们看。上面有一幅很传神的他的肖像,还写着天城文字:“送给我海上的朋友——苏。”
  这是林凯老师画的!在天城,他就有精于绘画的美名。那一行字也确实是他的笔迹。不用再说别的了,老师还活在人世。孩子们一声不出地坐着,期待地看着苏。
  苏说:“蒙哥,你猜得很对。你们的名字是老师告诉我的——不过这可并不说明我不会猜……接着说,有一点你没说对:林凯老师不是驾飞艇落在岛上的。那天早上,了望塔上的人喊叫起来:海面上有东西!我们用望远镜看,发现是个奇怪的白色漂浮物。几十只海妖在周围跟随着,说明那东西里面可能有活物。我派了两只小船出去,把它拉到岛上来。那就是飞艇,不过当时它的样子可不太体面,气囊破了个大洞,还有不少小缝儿,都能当鱼网用了。你们的老师趴在吊篮里,说不清是睡着了,还是昏倒了。(苏的妈妈插嘴:“你正经点儿吧!”)我们研究了一会儿,发现用一瓶清水跟两块面包就能把他叫醒。于是他醒了。
  “说实话,你们老师可是个聪明人。是他发现用‘古代语言’可以跟我们交流。后来我们一直用这种语言交谈,就象现在我和你们说话一样。你们老师还有个大胆的想法,他说:天城人和海城人在古代可能是住在一起的!我们聊了很多,
包括我的特异功能。顺便说一句:你们老师对我的特殊本领抱有很大兴趣,比起我妈妈来,他是个有头脑的人。当然,聊天儿时我可没闲着,我帮他修理飞艇。他说有急事儿,要赶快出发。看我是个可靠的人,老师就把你们跟天盗高姆的事情告诉了我。可没说‘那个秘密’。我试着要从他的脑子里猜,猜不出来——你们的老师很会控制自己的思维。
  “我把他的飞艇修得象新的一样,比实心儿铁球还结实,比云彩还轻巧。给了他一些水和食品,他把这盏灯送给我。然后,他迫不及待地起飞了。我追着问:‘你去哪儿?’要知道,象我们俩这样,智力、性情、品行都很接近的人是不容易碰到一起的,我还真有点舍不得。他大声说:‘我要到天城去!’刚好一阵上升气流涌过来,飞艇象鸟儿一样腾起,一会儿工夫就不见啦,真快。没说的,我修的东西我知道:错不了。你们老师这会儿肯定已经到了哪座天城上啦。”
  苏最后的猜测虽然不一定对,但可以肯定:老师是要找到一座天城,带领城里的人们来营救他的学生,或者是去发掘圣殿。
  “咱们也去找天城!”杜杜说。
  蒙哥说:“等飞艇修好,咱们就走。”
  苏提醒他们:“你们的飞艇该换个新气阀了。我缺少几件趁手的工具,必须从海城上买。”
  “哪儿去找海城呀!”杜杜觉得在茫茫大海上找一座城市太难了。
  苏说:“一星期前,我们碰到的船队说‘魔山’号就离这儿不远。我们想和海城做点贸易,现在正在去往‘魔山’城的路上呢。”
  “还有几天能到?”蒙哥问。
  苏说:“按这个速度,大概四、五天吧。”看见孩子们焦急的神情,他加了一句,“不过我们可以加快速度!两、三天就能到。”
  苏的妈妈插进来:“这两、三天,你们就好好地休息!”
  这时一位中年人匆匆忙忙地进了客厅,对苏说:“他们发现了。”
  苏站起来:“把船都派出去。让拉网手准备好!”说完,他跟中年人一起走了。
  “发现什么啦?”阿素问苏的妈妈。
  老太太说:“等了几天了。你们到外面去看吧,可有趣呢!”
  在浮岛的岸边,蒙哥他们第一次看到了海上捕鱼的场面。
  十几只船在海面上撒出圈网,不停地敲打着船舷;细雨中,一群群海鸥鸣叫着在天空盘旋。渔船把网两端的纲绳抛到岸上,拉网手用一组“轧轧”作响的巨大滑轮把网拖上来。
  网上岸的时候几乎要被撑裂了。千万尾大青鲑在里面跳动着。阿西知道了:他们这几天一直在等待青鲑鱼群的到来。
  妇女们忙碌起来,她们快手快脚地剖洗着堆在岸边的鱼,然后用盐把它们腌好。天上的海鸥等不及似地,一次次往下面俯冲。鱼的内脏一抛进海里,它们就扑了下来。
  几只厚脸皮的海鸥企图从人们手上抢鱼吃,被赶走了。一直很沉默的方宝儿突然捡了几条小鱼,跑到一边去喂它们。
  苏笑着对蒙哥说:“你们的小朋友跟它们还挺投缘呢。那是强盗鸥,最爱从别人那儿抢东西吃。”
  海鸥从半空中抢接食物的杂技般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。岸边的人们都把鱼内脏高高抛起,让它们一窝蜂似的扑下来争食。
  “海妖!”杜杜指着远处的海面说。
  果然,海面上涌出一点点的黑东西,是一群海妖嗅到了腥气,赶来赴宴了。
  阿西想起被它们追踪了几天的情形,叫道:“拿弓箭来,把它们都射死!”
  苏拦住了他:“海妖是种很有用的动物,不要乱杀。”
  “有用?”孩子们都觉得奇怪了。
  “是啊。”苏说,“海妖吃掉病弱的生物,就把强壮、健康的留下来。它们是海洋生命大循环的一部分。在海里和天上,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是有价值的。”
  孩子们觉得这些话很新鲜。杜杜最后说:“不管怎么样,天盗跟海盗就是没价值的东西。”

  当天晚上,他们的餐桌上就有了鲜鱼。阿西和杜杜两人大讲他们的冒险故事,
桌边的人都听得入神。老太太们就象苏说的那样,问个没完没了,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。比如“天盗们是不是骑着大鸟”之类的。
  年轻人对天空中的战斗很感兴趣。阿西就把弓箭拿来展览,跟杜杜两人比划着表演“空战”。
  苏想知道些关于“电”的事,蒙哥和雷画了“风能发电机”的结构图,并且仔细地讲解发电原理。浮岛上的工程师们围上来边听边记,真好象发现了宝藏一样,缠着两个孩子不放。蒙哥和雷就给他们讲了一整夜。如果不是苏的妈妈命令大家都去睡觉的话,整个白天也会被用来讲课的。
  苏下令浮岛加快速度。于是岛上的两排巨帆全部张起,蒸气发动机喷出一阵阵浓雾,前方的浪花直涌到了岸上。
  第三天上午,他们开到了“魔山”号海城旁边。
  天城的孩子们这才知道海城有多大。“魔山”真正象横亘在海里的一座山脉,
而浮岛只不过是一只船罢了。
  苏仰着头往城上张望,看见了几个坐在悬崖般的陡峭岸上钓鱼的人。他大声喊道:“喂!在哪里买东西?”
  一个垂钓者指点着:“往左走!去贸易码头!”
  浮岛沿“魔山”的岸边向左开了一个小时,才看见停满了货船的贸易码头。苏和阿西、蒙哥他们,以及几位工程师乘一条船,从岛上摇到了码头边。
  他们跳上栈桥,把船系好。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,苏打听到购买工具的地方。
几个人象鱼群里的泥鳅一样挤出一条路,天城的孩子们好奇地四下里张望,不一会儿就进了一间窗明几净的敞亮大房子。
  一位高大壮实的老人接待他们。苏拿出海城的通用货币,挑选了一套奇形怪状的扳手、钻头、螺丝刀。阿西注意到,工程师们买了许多的铜。
  然后,他们到集市上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:糖啦、洗衣皂啦什么的。苏给妈妈买了一根珍珠项链。
  阿素羡慕地瞧着摊子上面琳琅满目的贝壳、珍珠、鱼骨、小卵石做的饰品。阿西悄悄在苏耳边嘀咕几句,苏对阿素说:“女孩子,你挑吧!你选中的,就算岛上的人送给你的。”
  阿素又高兴、又有点难为情,脸都红了。阿西和杜杜他们怂恿着她挑了几件。
  离家多日,看到这些熟悉的情景,阿西又不禁想起爷爷来。
  货摊边的水手很多,他们中间一定有人知道“金田”号的事。阿西走到一位正在买烟藻的老水手身边,拉拉他的衣角问:“老伯伯!你在海上看到过‘金田’号吗?我的家在那儿。”
  老水手把嘴里尝着的一块烟藻吐出来,低头瞧瞧阿西:“小孩子!你问对人啦。‘金田’号前两天我还见过,它现在在‘黑水洋’一带。”
  “黑水洋”就离阿西躲避风暴的小岛不远。
  老水手又说:“‘金田’号上有件事,你肯定没听说过:一个小孩子跟天城人走啦!”
  阿西没想到,自己的事已经在海洋世界流传开来。他问:“孩子的爷爷呢?”
  老水手一怔:“看来你知道这事儿?”
  “我就想知道他的爷爷怎么样啦。”阿西说。
  老水手说:“别人讲:他成天盼着孙子回家都快盼出毛病了。不过我看见他的时候,他还很硬实。我们聊了几句,他逢人就讲孙子上天的事儿,好象还觉得挺有面子哪。”
  阿西仿佛看见了爷爷拉着别人唠唠叨叨的样子。他的眼睛突然湿啦。老水手惊讶地偏头儿瞧着他。
  阿西说:“谢谢您啦!”就准备跟苏他们走了。
  走出两步,他又回过头去,向老水手大声说:“您再去‘金田’号的话,就跟我爷爷说:我活得好好的,很快就回家去啦!”
  “你!你就是……”老水手呆住了。
  “我就是那个孩子!”阿西说。
  人群中一阵骚动。阿西跟苏他们一起,钻了出去。
  船离开码头了,还有一群人站在岸边往这里指指点点。苏开玩笑说:“阿西,
你现在是传奇人物啦。”
  回到浮岛,帆又张开了,“魔山”号海城越来越远。阿西有种奇怪的感觉,好象自己第二次离开了家似的。

  在以后几天的航行中,天气转晴。苏专心修理飞艇,其他工程师们着了魔地研究蒙哥和雷画的电机图纸,还时常请他们俩去作些讲解。
  飞艇修好的那一天,苏把孩子们都叫过去,亲手打开气阀。气囊渐渐饱满起来,吊舱离开了地面,飞艇好象跃跃欲试、急于再次回到天空中去。系在大木桩上的缆绳绷得紧紧的。
  蒙哥说:“我们都不知道用什么谢你了!”
  “电的知识就是你们带来的宝贝,是最好的礼物。”苏说,“不过,我还有个小要求。”
  “什么要求?”
  苏眨眨眼:“在你们走之前,让我最后猜一次!猜猜你们的秘密。”
  蒙哥想了想,说:“好吧。”
  他们又走进那间漂亮的客厅。孩子们坐在椅子里,苏有点焦躁地来回踱了一会儿,突然坐下。他的眼睛盯着虚空,双手抱头,以很紧张的姿势在椅子上蜷起来。
  这样过了几分钟,苏的头忍不住地摇晃着,猛地僵住!
  孩子们担心地望着他。只见他满头大汗地长吁一口气:“不行!乱七八糟,猜不出来。”
  阿素安慰他:“慢慢来,总能找到办法的。”
  苏的妈妈一步迈进来,大声说:“孩子们要走啦。你该象个男人似的帮人家整理一下东西!”
  苏喃喃自语:“奇怪的景象!”他看着杜杜,似乎想问什么,但欲言又止。
  浮岛人送给孩子们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壮观的小山。有各种食物和大罐清水、睡觉用的地铺跟被子、衣服、炊具、充气椅子、海城人写的书、女人们送给阿素的各式各样的首饰,如果不是苏的阻止,他们还会往吊舱里塞进更多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、纪念品,直到把飞艇压得无法升空。
  天空蓝得眩目,万里无云。正是出发的好时候。大家心里却都有些依依不舍。
站在蓄势待发的飞艇下,让海风吹着头发和衣服,孩子们的手被许多老太太拉着,
脸上的笑容里都浮现出一点忧伤。
  “看!天上!”有人大喊。
  大家抬眼望去,只见湛蓝的天空中有几团雪白的东西向这里飘来。
  “飞艇!”阿西兴奋地叫着。
  蒙哥却说:“拿弓箭,大家快进屋子里去!”
  苏说:“对,恐怕天盗找上门来啦。”
  “干一场!”男人们激动地说着,一边让老弱妇孺躲进房子里,一边从武器库中取出弓箭和投枪。
  白色飞艇从低空掠过,又转了个大圈绕回来。岛上的人们弯弓举矛,严阵以待。但飞艇上却传来阵阵兴奋的欢呼,而且从每个吊舱里都打出了淡黄色小旗,向这里舞动。
  “是和平标志!”杜杜喊道。对方用天城上的习惯表示了友谊。
  苏说:“咱们也表示一下吧。但是别放下武器!”
  孩子们脱下上衣冲天上挥舞着,一边尖声呼喊。
  飞艇在上空兜着圈子,信号灯闪个不停。
  杜杜说:“他们问能不能降落。”
  “让他们下来吧。”苏说,“先问问是什么人!”
  杜杜从飞艇上拿下信号灯,对天上的来客发出了询问。上面马上有了回答。
  “他们是‘贾都尔’天城上的长距离飞行比赛选手。”杜杜翻译着。
  苏说:“可以让他们降落。”
  几艘小型飞艇抛下锚绳,落在岛上。一共五艘艇,每艘上面跳下两个人。
  十位飞行员在地面站稳后,有一个说:“我们老远就看到这艘大船停在海面上。这里也是天城的地盘吗?”
  阿西把这句天城话翻译给苏。
  苏用“古代语言”说:“不,这里是海城人的地域。不过有几个从天上来的客人。”
  飞行员们带着惊讶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人们。也难怪,他们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“海城人”。
  过了片刻,他们恢复了镇定。为首的飞行员也说起了“古代语言”:“能与传说中的人类相遇,我们感到非常荣幸。”
  苏说:“别酸啦。你们又不是外交家!”
  飞行员都笑了,气氛就变得随意起来。杜杜用天城话说:“你们比赛为什么要飞得这么低呢?”
  “这是一次有冒险性质的拉力赛。”一位飞行员说,“每组飞艇都要拿回一件海上的东西,来证明自己到过海面。冠军能获得勋章!”
  苏说:“来喝点水吧!跟我妈妈说说路上的事,让我猜猜你们的心思。”
  飞行员们可不是一帮讲客气的人。他们不但喝了水,还吃了不少的东西。而且,他们想向岛上的人要一点海上特产,好拿回去作证明。
  苏的妈妈拿出一堆贝壳,飞行员道了谢,每人要了几个。
  杜杜跟蒙哥对视了一眼,问那个为首的飞行员:“你们现在就要回天城了吗?”
  “是呀。拿到了证明,我们要尽快返航。”
  “我们一起走好吗?”
  飞行员们商量了一会儿,问:“你们也要去贾都尔城?”
  “对。”
  “我们是很愿意的。可是比赛也非常重要,要全速返回。你们的飞艇在速度上……”
  蒙哥说:“速度没问题。绝对不会耽误你们比赛。”
  “那就这样吧!”飞行员爽快地答应了。
  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安排。趁飞行员们去准备起飞的当儿,苏把蒙哥拉到一边,悄悄地说:“不要跟他们走!我好象猜到了其中几个人的心思,这里面有危险。”
  “他们在想什么?”蒙哥并不很在意苏的话,毕竟他从没猜到过别人的心事。
  苏苦恼地说:“我能猜到就好啦。我只是感觉他们心里并不安稳,有种危险的东西……”
  “苏!”苏的妈妈在远处喊,“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?快帮帮忙!你是个首领!”
  苏看蒙哥没有改变主意,匆匆说了句:“你们小心就是啦!”然后就跑过去帮忙解缆绳。
  蒙哥把大家叫到一起,对阿西说:“‘金田’号的消息有了。阿西,你想回家吗?爷爷在等你呢。”
  几个小伙伴期待地看着他。
  阿西低头不语,考虑了一会儿,他抬起头来说:“我跟你们走!我要做出点事情才回去见爷爷。”
  “你要想好呀。”雷认真地说。
  阿西的目光非常坦然、非常坚决,他说:“我想爷爷。可是我从小做梦都想要上天城。现在什么也拦不住我啦。”
  同伴们小声欢呼。拥着他一起走向白鲸一样卧在远处的“空中教室”。


[十二]

“贾都尔”市长

  浮岛上面挥舞的手、祝福的话语和湿润的眼睛都渐渐远了。阿素说:“我真忘不了他们!特别是苏的妈妈,真是个好人。你们别看她对苏那么严厉,其实她是很疼儿子的。”杜杜说:“你也会猜人家的心思啦。”
  阿素一笑,接着说:“他究竟猜到我们的秘密没有?”大家对这个都很感兴趣,但一致认为苏是不会猜到的。
  蒙哥说:“别操这份儿心啦。我们要跟上去!”
  开始时,孩子们也担心“空中教室”的速度不如比赛用的飞艇;但很快他们就打消了这种忧虑。被苏修缮一新的“空中教室”比以前更快了,天空中的无边自由似乎也感染了它,它真象一条乘风破浪的大鱼一般飞速奔驰着。旁边五艘小艇里的飞行员向它发出阵阵尖声呼叫,表达着自己的赞美和惊喜。
  杜杜翻译着小艇上的灯光信号:“我们要全速上升了!”
  “开大气阀!”蒙哥对雷说。
  阿西永远也忘不了这一次空中旅程,那无止境的、激动人心的上升与前进!蒙哥的眼睛在发光,杜杜和阿素唱起歌来,一向沉稳的雷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,连方宝儿也兴奋得在舱里来回跑。
  阿西站在窗口向下看去,本以为会头晕目眩,但看到远远的大海,他却出奇的平静。没有身在高处的提心吊胆,他反而渴望着上升再上升,到云彩上面去,到人们想象力之外的境界中去,到天城上去。在那儿,有他永远的梦想。从星星的角度看一看大海,是多么美的事呀。他还要把天上的故事写下来,装进瓶子里,
站在天城的边缘,把它用力丢出去!让它划过夜空,冲破云层,流星般陨落在海上,漂进某一个象他一样的、心中充满梦想的孩子手里。
  灿烂的阳光洒进窗子,照着舱内每一个角落。孩子们的心也象透明了一样。飞艇很快钻进云里,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雾气。阿西才知道云是水汽聚集成的。不一会儿,云开日出,阳光普照。阿西向外一望,天哪,下面又是一片海洋,白色的、一望无际的云海!
  蒙哥说:“到天城的路才走了一小段呢。”
  五艘小飞艇虽然惦记着比赛,但也很照顾他们,在大船周围环护着,时时用信号灯引路。
  这样的一天在飞行中过去,却一点也不显得单调。太阳缓缓没入海平线下,飞船在壮丽的暮色中航行,云霞都在脚下,那个情景是阿西一生中从没看见过的。可惜这一段时间太短了,不过宁静而庄严的夜空足以弥补这个缺憾了。
  晚上,他们轮流守夜,并不耽误飞行。
  第二天上午,阿西开始觉得心跳加剧,喘不上气来。蒙哥说:“我都忘了!你是在海上长大的,不习惯高空的稀薄空气。只能慢慢适应了。你躺下休息吧。”
  但阿西不肯躺倒。这是什么样的时候,周围是什么样的景色!他怎能躺得住呢?阿西执意帮大家一起操纵飞船。
  可到了下午,他只得躺下了。在一阵阵头昏气喘中,他能感觉到伙伴们围在身边照顾自己。眼前有一片暖洋洋的金光,好象飞艇已经飞进太阳里了。金光又渐渐暗下来,冷下来,夜晚再次降临,阿西觉得自己好多了。
  年轻的身体充满了生命力,早晨醒来时,阿西已经适应了高空的低气压。他狼吞虎咽地吃了早饭,听到蒙哥说:“天城就在前面!”
  他几步跨到驾驶台前,透过一尘不染的大窗子,只见前方有座云朵般的白色大城,远远地飘浮在空中!阿西激动得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  蒙哥说:“不要着急,其实还很远呢。大概还要飞两、三个小时。”
  “城边上那一圈淡淡的云彩是什么?”阿西问。
  杜杜说:“是天城人种的庄稼。”
  “在天上种!”阿西惊叹。
  “是呀。等到了那儿,你就能看清楚啦。”
  最后这两、三个小时里,阿西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前面的天城。看着它由远而近,越来越大,占据了整个视野。他的梦想实现了。
  天城真大!形状就象圆鼓鼓的云团。四面有很多城门般巨大的开口,各式各样的飞船从中进进出出。天城周围布满了海洋般宽阔的植物带,那是一种象海藻一样漂浮的绿色植物。杜杜说,这种生有气囊、能够飘浮空中的藻类,就是天城人主要的粮食,它们不需要怎么照管,能直接从空气里吸收水份,千千万万的藻类互相纠缠在一起,成为天城边缘宽广富饶的粮田。阿西还看到不少的飞艇正在“田”里收割。
  五艘小飞艇带领他们飞进港口,穿过一排排高大的泊船架,直向市中心飞去。
阿西贪婪地看着沿途的一切,这里比他在梦中见到的天城还要美。人们都穿着白袍,悠闲快乐地走在宽宽的街道上。街道两侧都是圆形的白房子,有的房子后面还有花园。杜杜是阿西的好导游,他指着每一处建筑作介绍:这是居民区,这是娱乐场所,这是加工粮食的地方,这是天文台,这是水厂……关于水,杜杜讲得很详细,天城上面吃的、用的水,都是从空气中来的。每座天城都有专门从大气里面收集水的工厂。珍贵的淡水在这里是循环使用的。
  阿西还看到了养殖家畜家禽的房子,天城人的肉食从这里来。还有金属回收站,每一件用旧的金属器物,都要回收到这儿来,再送进工厂,用高频电热炉熔化加工。因为天上没有矿产,所有金属都是派飞艇到无人的海上荒岛去开采的。
  最后,飞艇队停在了一座整洁漂亮的广场上。当飞艇还在贴着地面优雅地滑行时,就有一队白袍士兵小跑过来。头一艘小艇上的飞行员对他们说了几句话,还指指后边的“空中教室”。士兵们立刻引导着船队往泊船位开去,有两个兵跑进广场边一座宏伟的建筑,似乎是去报信了。
  泊船位上已经停了不少飞艇,有些装饰得非常美观豪华。阿西虽然也算见过了一些飞船,面对这么多五颜六色的精美船只,仍觉得眼花缭乱。飞行员们停好飞艇下到地面,对孩子们说:“刚才士兵说啦,我们是第一批回来的!冠军拿定了!呆会儿市长要接见咱们。”
  阿西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极为兴奋,还互相挤着眼睛。心想:“当然啦,冠军多风光啊。难怪他们这么激动。”
  传信的两名士兵跑回来,大声说:“市长要立刻在‘白金大厅’接见你们!他特别想见到几位小客人。”
  飞行员们挽住孩子们的手,向那座大建筑门口走去。
  阿西对他身边的飞行员小声说:“喂,轻点儿。挽得我太紧啦!”
  那个人笑着说:“我们就是沾了你们的光,才得到市长接见的。怎么能不挽紧点儿呢?”旁边的飞行员都笑了,可阿西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。
  “白金大厅”真是雄伟华丽。孩子们走进去,就看见圆形的大厅里面,有八位官员列成两排,中间站着一个魁梧威严的中年人,花白头发,目光炯炯。那一定就是“贾都尔”城的市长了。
  杜杜小声说:“他是我见过的最威风的人啦。”
  飞行员们“啪”地行了个礼,那个整齐、那个干脆!简直就象军人一样。为首的飞行员说:“市长阁下!很荣幸受到您的接见并向您报告我们的胜利!同时,我把在海上遇到的几位天城的孩子介绍给您,他们是蒙哥、雷、杜杜、阿素、阿西、方宝儿。”他一边说一边挨个儿指着。
  市长(正是那个中年人)微微点了点头:“我为你们出色的表现感到自豪。明天颁发勋章和奖金。”
  飞行员们喜形于色,又行了个礼,转身出去了。
  市长对孩子们说:“现在咱们坐下吧,跟我说说你们旅途中的见闻。”
  大家都坐在椅子里,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只是捧着水杯慢慢地喝。
  市长笑起来:“是不是见闻太多,想不出从哪儿开始了?”
  蒙哥说:“我们真的碰到了不少事情。开始是假期旅行,然后是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,然后是天盗的追捕……”
  市长惊讶地挑起了眉毛:“天盗?”
  “对,天盗高姆。”蒙哥肯定地说。
  “好大胆的天盗!你们是在哪片空域碰到他们的?”市长回头对一个官员说,“命令快速部队准备出击!”
  雷说:“没有用的。他们不会总在一个地方呆着,军队赶到时,他们早就跑啦。”
  市长看了雷一会儿,突然拍拍自己的额头:“嗨!瞧我这么冲动,还不如一个孩子!一听到那个可恨的名字,我就忍不住气!天盗高姆!头号通缉犯,杀了那么多人却还逍遥法外!说实话,我真想作为消灭天空世界最大的恶棍的人而名垂青史呢!”说着,他笑起来,仿佛自己的想法很幼稚、很引人发笑一样。
  孩子们觉得与市长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。他们就讲起一路上发生的事来。
  市长全神贯注地听着,就象在听世上最引人入胜的故事。每到紧张处,他都要目不转睛地盯着讲述者,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,真好象是他自己在经历险境似的。听到林凯老师“死”了,他的眼泪涌了出来,用手帕都擦不干。阿素忍不住说:“市长,你别难受。我们还没讲完呢!老师其实没有死。”
  市长睁大了眼睛:“真的?瞧瞧我,今天够丢人的啦。”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,又问,“那么他现在在哪儿?”
  “别急,还没讲到那里。”杜杜最会讲故事,他知道怎么吊人的胃口。
  “让我放下心吧!”市长恳求着,“那么好的人差一点儿死,现在又不知道他去了哪儿,我简直喘不过气来啦。”
  阿素觉得这位市长真好,就说:“他自己去找另外的天城了,我们也不清楚他在哪儿。”说完,她抱歉地对杜杜笑了一下,因为他不能向市长卖关子了。
  杜杜也不太在意,接着活灵活现地讲下去。讲他们在孤岛遇到了阿西,市长说:“怎么?阿西不是天城上的孩子?”他仔细地打量着阿西,似乎是想看出他与天城人的不同之处。
  杜杜说:“您看不出来的!他的天城话说得好极了,连天盗高姆也被蒙住啦。
我们后来被高姆抓到,带上一座岛子,还是他救了大家呢。”他说到这儿,连忙转向阿素,“这次你别说!让我慢慢地讲。”阿素笑笑:“我不会说啦。”
  杜杜讲到阿西夜里游泳上岛,偷了飞艇,逃出高姆的手掌;市长哈哈大笑:“天城上的水这么稀少,谁会想到人能在水里游泳呢?这下高姆肯定要被气得半死了!”他笑得仰着脸,一只手连连在椅子扶手上拍着。好一会儿才停住。他又问阿西:“那么,你们真的能象鱼一样在水里呼吸了?”
  “不。”阿西说,“我们也是人类呀,世界上没有人能在水里呼吸。我们当中最好的游泳健将,也只能在水下呆几分钟。”市长很注意地听着,连连点头。
  杜杜又讲起海妖跟海蟒,市长虽然听得津津有味,却不象刚才那么紧张了。
  讲完之后,市长说:“你们好好保存那个秘密吧!将来它一定会有用的。”
  “可是,老师就是让我们告诉天城的市长……”杜杜还没说完,蒙哥拉了他一把:“我们会好好保存它的。现在,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休息一下?”
  “当然可以!”市长说,“就在后面的客房里吧!”
  孩子们被带进后边舒适的客房。床、椅子都是充气的,桌子、柜子等等也都用极轻的材料制成。阿西到处摸摸按按,觉得很有意思。
  杜杜问蒙哥:“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市长那个秘密?”
  蒙哥说:“咱们先商量一下吧。老师已经去找另外的天城了,他一定知道该把秘密告诉谁。这样的话,我们还有必要告诉这位市长吗?”
  “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。”雷说,“老师现在不一定找到了天城,他一个人驾着小艇,不太安全。我们应该马上把路线告诉天城政府,以免被天盗提前发现了圣殿。这也是老师嘱咐过咱们的。还有,应该让市长派出船队去找老师。”
  “你觉得老师很可能又被天盗抓住吗?”杜杜问。
  雷说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咱们必须往最坏的方面想。”
  五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,低声商议着。他们没有叫阿西过去,阿西也并不生气。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,自己是没资格做决定的。
  阿西说:“你们好好商量。我要出去到处看看。”然后就出了客房,把门关紧。门外是一条明亮宽敞的走廊,他悄悄走到出口,看见两个卫兵笔直地站在那里。阿西想往外走,但士兵拦住了他:“这是‘白金大厅’的后院,没有市长带领,谁也不能进去。”
  阿西想:“后院是什么样的?”但好奇归好奇,进不去也没办法呀。他转过头,穿过几间侧厅,正在找大门,却碰到了一位刚才在大厅里见过的官员。
  “你想到哪儿去?我能帮你的忙吗?”官员和蔼地问道。
  阿西说:“我从来没有看过天城是什么样,能到外面走走么?”
  “怎么不行!我带你去。”
  于是,阿西跟在官员身边,出了“白金大厅”,穿过广场,进入了天城人的生活之中。
  一个个身穿白袍、慢慢走在大街上的贾都尔人,看来生活得十分悠闲舒适。但如果你说他们文弱,那也不对。阿西就看见不止一个人的腰间挂着刀剑。官员解释说,原来贾都尔人崇文而不尚武,反对暴力,但曾经吃了不少的亏;自从现在的市长上任后,扩建了本城的军队,使这种风俗大大改变了。阿西同意市长的做法,一座天城没有军队,碰到天盗袭击怎么办呢?
  官员带着阿西,看了居民区、商业区、公园、医院、学校,连禽、畜场都参观了。阿西看到了很多从没见过的动物,被关在房子里喂养起来。这是天城人的主要肉食来源。
  眼见、耳闻的一切,都是阿西以前想象不到的。他目不暇接地看着,要把这些事情全都记下来,回家后好跟爷爷说,好讲给朋友们听。当然要讲给玛蒂,还有讨人嫌的强波,奇怪的是,现在想起强波来,已经不是那么讨厌了,反而有点儿挂念他呢。
  那位官员带阿西在一家饭馆吃了点东西,又继续逛街。阿西忽然觉得有个很熟悉的人影从身边晃过去了。他想:“真奇怪!天城上怎么会有我的熟人呢?”边想就边回头看去,确实没什么熟人,只有一个穿白袍的大脑袋人慢悠悠往前走着。阿西摇摇头,跟上了前面的官员。
  走了十几步,阿西暗叫:“不对!”他拉着官员的胳膊,转身就跑!
  “怎么啦?”官员问他。
  阿西边跑边说:“我好象认出了一个人!过去看看是不是他。”
  跑出不远,他看见那个大头人进了饭馆,坐在桌边。阿西假装不经意地走过饭馆门口,斜眼一瞧,可不正是他!
  在“海妖洞窟”偷船时,阿西见过这个大头人,当时他蹲在洞口放哨。他虽然一直抱着脑袋,但那大得出号的头是很少见的,所以只看背影就引起阿西的注意。何况,他曾经抬起头跟达克说话,那小眯眼、大鼻子、厚嘴唇,太有特点啦。
阿西毫不怀疑,这个大头人就是高姆的手下。这么说,难道高姆竟然跟到了“贾都尔”城?那样就太可怕了。
  就算是巧合,“大脑袋”碰巧到这座城市来玩吧。那也不能大意。很可能他还有同伴,要马上抓住他。
  官员跟上阿西,悄悄问:“你在看什么?”
  “那个大脑袋,他是天盗高姆的部下!”阿西低声说。
  官员大惊失色:“什么?你没看错吗?”
  “不会错的!我见过他,你瞧他的脑袋和脸,见过他的人会认错吗?”
  官员偷瞧了“大脑袋”一眼,说:“那倒是,世上少有的长相!怎么办?”
  “要抓住他。”阿西说,“如果他还有同伙,就让他带我们去找!”
  “好!我有个主意……”官员把阿西带进饭馆对面一条僻静的小巷,
让他守在巷口,“我去叫人,你看好了,别叫他跑掉!”
  阿西点点头,趴在巷口的墙根儿往饭馆那边看着。官员匆匆忙忙地走了。
  等了一阵,“大脑袋”的饭都快吃完了,官员还没带人来,阿西有点着急了。
正在探头探脑地向外瞧,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抓住了他。
  阿西被捏得痛入骨髓,咧着嘴回头看去,只见那位官员带着一个人,正站在身后。那个人再熟悉不过,阿西见到他的脸,只觉心里一阵冰凉。
  那个人是达克。他狞笑着说:“小混蛋!你送上门来啦!”
  阿西惊讶、愤怒地瞪着官员,正要喊叫,达克的手挥起来……他眼前一黑,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
[十三]

另一个市长

  蒙哥他们商量了好久,终于有了一致的意见。这时候,阿西还没有回来。而市长却派人来通知他们,该吃饭了。
  这是一席丰盛的午宴,市长是个殷勤的主人,在桌上极有风度地照顾着他的小客人们,还不时讲些趣闻轶事。
  他让大家不要担心阿西:“你们的那位朋友很想逛逛天城,我已经派人带着他出去了。现在他想必正坐在饭馆里,尝着贾都尔的风味菜呢。”
  “您想得太周到了。”蒙哥说,“我们有件事要告诉您。”
  市长扬起眉毛,表示“洗耳恭听”。
  蒙哥说:“老师离开之前,嘱咐过我们:圣殿的秘密只能告诉天城市长。现在我们已经见到天城的市长了……”
  “等一下!”市长急忙拦住他,“你是说要告诉我吗?不!你们的老师说的一定是‘西木’号天城,而不是‘贾都尔’城。”
  雷说:“哪座城都是一样的。老师说这个秘密属于所有天城人,只要不落在坏人手里就行。”
  市长站起来,缓缓踱步,似乎在考虑什么。他说:“让我仔细想想,我知道这个秘密后,就要立刻去挖掘圣殿。要工程师、工人、还要军队……我要对‘贾都尔’所有市民负责呀。如果没发现圣殿,大家会怎么想?”
  蒙哥说:“市长,你放心吧。我们的路线肯定是准确的,圣殿里的知识对大家都有用啊。”
  “好!你们说吧。”市长慨然道,“我愿意冒这个风险!”
  杜杜加了一句:“我们还想请您派人去找老师。”
  市长笑着说:“我早就想到啦。船队一个小时之前已经出发了。”
  大家彻底放下了心,蒙哥说:“好,我们开始吧。现在没必要互相保密了。我第一个说:北纬五十二度。”
  雷说:“东经四十一度。”
  杜杜说:“恐怖的大旋涡西侧有一座岛屿。”
  阿素说:“落潮后,将露出七个洞口。”
  轮到方宝儿了,市长凝眸看着他,他却无缘无故紧张起来,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。
  阿素小声鼓励:“不要紧!慢慢想就想起来啦。”
  方宝儿看着市长的眼睛,仿佛被他牢牢吸住了一样,市长面带和蔼、期待的笑容,轻声说:“来呀!告诉我吧。大家都说完了。”
  方宝儿突然全身一抖,背出大段的话来:“活捉独行盗巴里巴里,能得到奖金两千元天城币;捉拿‘金狗’撒耳玛,奖金两千元天城币;‘蓝脸’康康……”
  他竟然又背起捉拿天盗的赏格表来!
  杜杜尴尬地向市长解释:“他一紧张就背书!而且,不背完这一段是不会停的。”
  市长笑着说:“没有关系!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呢。等这小可爱背完,不紧张了,再回想那句话吧。”
  方宝儿看着市长,背道:“高姆,天城联合政府已经宣判了他的死刑。把他本人或者他的尸体交给任何一座天城,都能得到两万天城币的赏金和一枚‘白云勋章’。”他终于背完,鼓着嘴巴舒出一口气,抬手擦掉了脑门儿上那一层小汗珠。
  市长笑笑:“你记得真清楚!我曾经亲手在这张公告上面签了名呢。”
  阿素摸着方宝儿的脑袋,说:“现在记起来了吗?”
  方宝儿茫然地抬起头,半张开嘴巴,眨着眼睛,最后摇了摇脑袋。
  “最后的一句话不知道,我们怎么能找到圣殿呢?来,好孩子,快点想。”市长有些着急了。大家围着方宝儿,几双眼睛都盯住了他。
  方宝儿明显地是在拼命想,他闭紧了眼睛,全身使劲儿,脸都憋红了,突然“哇”地一声哭起来!
  “我想不出来!”他哭着说。
  阿素连忙抱住了他。蒙哥对市长说:“现在他太紧张了,可能过些时候会好点儿。以后再说吧。”
  市长掩饰不住失望的神情,说:“不要紧!我们再想办法。”

  回到客房里,关好了门。杜杜就责怪方宝儿说:“你也真是奇怪。那么多书,你说背就背,怎么短短一句话就给忘了呢?”
  方宝儿哭得别提多伤心啦。阿素搂着他说:“方宝儿从来没有这样过。肯定有什么原因的。”
  一句话提醒了蒙哥,他蹲下来摸着方宝儿的脑袋问:“方宝儿!别哭。你刚才为什么记不起那句话呢?”
  “他……他的眼睛……”方宝儿抽抽搭搭地说,“我害怕。”
  “谁的眼睛?市长的?”蒙哥问。
  方宝儿点头:“市长的眼睛!好象、好象……”
  “市长的眼睛象什么?”蒙哥低声问道。
  方宝儿抬起头,说:“象高姆!”
  大家吃了一惊!全都倒吸了一口气。
  “就是象!”方宝儿急着辩解,“我怕,所以……不敢说。”
  杜杜突然出了一身冷汗,小声说:“方宝儿万一说对了,伙计们!老天爷!”
  蒙哥站起身,仔细回想刚才吃饭时,市长的言谈举止、表情语气。他慢慢坐在椅子上,说:“恐怕咱们犯了个大错!”
  雷冲到门边,用力一推!
  蒙哥说:“没用。如果真是高姆,他不会让咱们再逃出这间屋子的。”
  果然不出所料,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。

  阿西醒来时,觉得头痛欲裂。他躺在黑暗中闭着眼睛,努力回忆以前的事。他想起了和那个官员游览贾都尔城,然后盯上了“大脑袋”天盗,官员领来了达克……该杀的达克!那一拳真是想打死我呀。不过我命大,没死,气死你!
  等一下!阿西突然想: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呢。这儿是不是传说中的海底地狱?
好黑呀,一点儿光也没有,我肯定死啦。爷爷,玛蒂,蒙哥,杜杜,雷,阿素,方宝儿……他挨个儿叫着熟人的名字,最后还没忘记喊一声“讨厌的强波”,我再也见不着你们了。死了之后多寂寞呀,哪怕把强波带来呢,听他吹牛也比一个人傻呆着强啊。不对,人家可不愿意死呀,带谁来,谁也不干哪。
  忽然,他听到有人说话了:“我说,新来的那个!你自己瞎嘀咕什么哪?好容易睡着,又被你吵醒啦。”
  还好,阿西想,有个死鬼作伴儿。他睁开眼睛,身边漆黑一团,但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,有一点微光,使他勉强能看出自己的处境:他被关在一间小房子里,
没有窗户,只有一扇栅栏门,微光就是从门外映进来的。
  阿西喃喃说:“海底地狱原来是这个样子。”
  “什么海底地狱?傻瓜,你以为自己是死人么?”那个声音说。
  “你在哪儿?”阿西连忙问。
  “在你隔壁!”
  阿西想:“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我还活着。那么我是被人关起来啦。”他又问:“我在什么地方?”
  那个声音却不说话了。
  阿西坐起来,抓住栅栏门用力摇晃。可那门太结实了,他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把它摇动。制成栅栏的材料非铁非木,极为坚韧。他拼命用手推了一下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。
  “没用啦!”那个声音有点幸灾乐祸地说,“强化材料。我试过很多次了。如果你有股狠劲儿,还可以试试用牙慢慢地啃。不过那也是没用的。牙磨秃了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。”
  阿西哭笑不得,又问他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连问了几声,都没有回答。他说:“我怎么把你得罪啦?”
  那个声音又说了:“你没得罪我。不过刚才是我先开口,现在轮到你了。”
  真怪!阿西说:“我已经开口啦。我在什么地方?”
  “小孩子真不懂礼貌。”那个人说,“你连‘请问’都不会说吗?”
  阿西说:“好吧。‘请问’,我在哪里?”
  “你那个‘好吧’是啥意思?那个意思分明是无可奈何、被逼着才说出‘请问’的。我的自尊心被伤害了,我不跟你说了。”
  阿西忍不住,说:“你这个人好难缠哪。怎么这么小气?”
  那个人又不出声了。
  阿西等了好久,那个人还真能忍得住,一直不开腔。
  阿西想:“也许他是个疯子!”他终于耐不住性子,先开口了:“对不起!我不该说你小气。你还生气吗?”
  “嘿嘿!”那个人得意地笑了,“你忍不住了吧?这么一会儿不说话,你就憋成这样。想想看:我被关在这儿六年啦。你想想看!”
  原来他是个常住客人。阿西说:“关了六年!难怪你变成这样。不过,可不是我把你害的。你用不着向我发火呀。”
  “谁向你发火啦?”那人说,“我只不过是提醒你:我被关了这么久,性子难免跟别人不一样,有点怪。你应该理解我!”
  阿西说:“我现在理解了。能告诉我这儿是哪里吗?”
  “真急躁!”那个人责备道,“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?看来你仍然不理解我。你大概也要被关六年之后,才有那个涵养跟我说话呢。”
  阿西想:“被关六年可不是好玩的!”他对那个人说:“我被关六年的时候,
你就在这儿呆满十二年啦。你觉得很有趣么?”
  那个人说:“你还会算数哪。你是哪儿来的?叫什么?”
  “你还没回答我呢。”阿西说。
  那个人说:“你先回答!谁资格老,谁才有权发问。”
  “好。”阿西说,“我回答了你,就该你说了啊?”
  “快说吧!”
  “我叫阿西,是从‘金田’号海城上来的。”
  “岂有此理!”那个人愤然说,“上来就骗我。你是海城人?”
  “对呀。我可没骗人!”阿西说。
  “海城人怎么会到这儿呢?汉玛尔为什么要关住一个海城人呢?”那个人仿佛自言自语地说。
  “汉玛尔是谁?”阿西插嘴。
  “你的思路真乱!”那个人仍要责备他,“刚问过这里是哪儿,还没弄清楚,又问汉玛尔是谁。你到底想问什么呀?”
  阿西忍住笑说:“我没有你那么好的涵养啊。那,我就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吧。”
  “汉玛尔的秘密监狱。”
  “汉玛尔是谁呢?”阿西又问。
  “你问过一个问题了,该我问你啦。”那个人说,“你到‘贾都尔’来干什么?”
  阿西说:“这可就说来话长了。”
  “慢慢说,我就爱听长故事。”
  阿西真觉得急也不是、恼也不是,他恳求道:“能不能先让我搞清楚别的事,
再给你讲故事?”
  “不成!”那个人说,“我等了这么久啦,不想再等!”
  阿西想,跟这个心理上有点问题的人关在一起,恐怕还非要顺着他不可。就说:“算啦,闹不过你,我就先讲吧。”
  那个人满意了:“这才对。如果你讲得我高兴了,你问什么,我答什么。”
  阿西就从自己偷偷随船出海开始讲起,想快些把这故事讲完。没想到给这位怪人讲故事,竟然如此艰难:他一会儿嫌讲得不够详细,一会儿说阿西语言表达有问题,一会儿又问“你没撒谎吧?是真的吗?”阿西才讲到高姆的战船把他们俘虏那一段,已经被他弄得满头大汗。他突然停住,说:“我不讲了!你是在听故事吗?给你讲点事情简直能把人累死。”
  那个人居然没生气,而是陪着小心说:“你别发火呀。我被关得这么久,几年没跟人好好说过话啦。所以总也管不住这张嘴巴。好,你先讲到这儿,可以问我……问我三个问题!我回答之后,你可要继续讲啊!”
  阿西的气平了,他说:“我不发火啦,你也怪可怜的。好了,我问第一个问题:汗玛尔是谁?”
  “现任市长。”那个人怪腔怪调地说,似乎还叹了口气。
  “你在叹气吗?”阿西问。
  “这是不是第二个问题?”那个人说,“如果是,我回答之后,你可只有一个问题了啊。别说没提醒你。”
  阿西连忙说:“不是!我想问:汗玛尔认识天盗高姆吗?”
  “我不知道。但是汗玛尔是个绝顶大坏蛋,我倒可以肯定。”
  对这一点,阿西现在也有点赞同。他说:“最后一个问题:你认识天盗高姆吗?”
  “我?”那个人说,“只听说过,没见过。六年之前,我还没被关进来的时候,听到过这个名字。高姆是个性子古怪的天盗,专门喜欢抢劫天城的图书馆。”
  “抢劫图书馆?”阿西忍不住说。
  那个人很大方,没有把这句话算作一个问题,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:“他名声不坏,从不伤人,抢了人之后,还给人家留下一点路费。”
  阿西想:“那也不值得赞美呀。抢人之后再留点路费,还不如不抢。”但这与他亲眼目睹的高姆已经是判若两人了。他自言自语:“他六年之内就变得这么坏!”
  那个人说:“高姆变成啥样,跟我没关系。你该接着说故事了。”
  阿西又捡起刚才的话头讲下去。那个人抢白插嘴的坏毛病又犯了,不停地跟阿西胡搅蛮缠嚼舌头根儿。不过还算有进步了,他总是不用阿西责怪,自己先说:“对不住,我实在是闭不上嘴呀。你就让我插两句吧。”
  正艰难无比地讲着故事,阿西忽然听到开锁的声音,然后是脚步声。他惊喜地说:“你听见没有?有人来带咱们走啦!”
  “早听见啦。”那个人懒洋洋地说,“送饭的。又聋又哑,你休想跟他搭上一句话。”
  随着脚步声临近,一片灯光也漫射过来。阿西抓着栅栏门往外看,果然是一个黑瘦老头,举着电灯、提着饭桶走到门前。他失望了。
  老头把饭装在木碗里面,连一罐水一起递进栅栏,阿西觉得饿,就接了。
  隔壁那个人却说:“我听见两个人走路的声儿。还有一个呢?别躲躲闪闪的,
把脸伸过来。”
  又有个人走到门前。阿西借灯光一瞧,一个硕大的脑袋映入眼帘。“大脑袋!”他忍不住叫道。
  “放尊重点!”大脑袋说,“叫我沙哈先生。”他的脸有点红,显然是很不喜欢这个称呼。
  阿西笑嘻嘻地说:“脑袋大说明你聪明啊!叫你大脑袋就是夸你智商高。别人想长,还长不了那么大呢。你应该感到自豪才对。”跟隔壁那个贫嘴的人说了一阵话,他也变得能说会道了。
  大脑袋,不,沙哈先生被阿西说得很高兴。他故意板起脸,但傻子都看得出来:他在强忍着从心里往外冒的笑意。他严肃地说:“算你有点儿眼光。看来你的智商也不太低,勉强够跟我谈谈。”
  阿西大声问:“天盗高姆在哪儿?”
  沙哈变了脸色,他往身后看看,说:“谁叫你这么大声的?我怎么会告诉你这些秘密呢?”
  阿西说:“等我出去了,要找你们算帐的。”
  大脑袋沙哈得意地晃着头说:“这个嘛,据我分析,你一辈子也逃不出去。”
说完,他带着提饭桶的老头走了。灯光渐远渐暗,随着锁门声,牢房里又黑下来。
  阿西的肚子一阵叫,他闻闻碗里的东西,就大口吃起来。
  隔壁的人笑着说:“这个大脑袋,也曾经进来看过我几次。不论怎么逗他说话,他都板着个大脸不开腔。没想到今天你夸了他一句,他就乐成那个样子。真是千穿万穿,马屁不穿。”
  阿西说:“就是因为他,我才被抓住的。”
  “刚才你讲到哪儿啦?算了,被大脑袋打断啦。现在你问问题吧,还是三个。”那个人慷慨地说。
  阿西边吃边问:“怎么才能逃出去呢?”
  那个人说:“别想。这个秘密监狱的墙连刀都砍不动,又是隔音的,除了火啥也不怕。刚才大脑袋说的有点道理——‘据他分析’,咱们一辈子也别想出去啦。”
  阿西倒没有泄气,只是稍微有些失望。他又问:“你是怎么进来的?不,别回答!我还是先问问你是谁吧。”
  那个人叹了口气说:“说起来就伤心哪。”
  “那你别说啦。”阿西体谅地说。
  “不。说好了有问必答的嘛。”那个人说,“我就是原来的‘贾都尔’市长啊。”


[十四]

“福音骑士”

  阿西吓了一跳,情不自禁地问道:“市长?市长怎么会被关在这儿呢?”
  “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。”隔壁的市长叹了口气说,“听我讲吧,这也是个长故事。你有没有耐心?如果你没耐性,多嘴多舌,总爱插话,我就不讲了。”
  阿西想:你对别人的要求还挺高哪。他赶忙说:“我有耐心!不象你。”
  市长“哼”了一声,开始讲述他的经历:“我名叫杜宾,本来是个天城防卫部队将军的儿子。天城防卫部队你知道吗?我猜你从来没有听说过。让我给你介绍一下……”他话题一转,就说起“天城防卫部队”来。这支部队的结构、装备、历史,连士兵的制服都讲了。
  阿西说:“我是问你:你为什么会被关起来。怎么讲到防卫部队了呢?”
  “这是什么世道啊!”市长愤愤不平地慨叹,“刚刚说了自己有耐心,马上就开始插嘴啦。这说明你既没有耐心,又不信守诺言,而且对我极端不信任。我答应了向你解释我怎么被关的,就一定会讲到那一点。可总不能上来就讲那个呀。
你如果不想听,我可以不讲。”
  阿西说:“对不起,我想听。”他心里却想:“你准是因为太爱唠叨,才被人家关起来的。”
  “你既然提了意见,我就讲得简短些吧。”市长说,“不介绍我父亲的身世啦,直接说我上了学。这中间的一大段空白你自己想象去吧。我上了‘贾都尔’中心小学,成绩很好……”他老病又犯了,讲自己如何学习,如何跟同学竞赛,给老师取了什么外号,从入学讲到毕业。
  阿西实在忍不住,冒着再次得罪他的危险说:“对不住,我插一句:你从小学讲到中学、大学,再讲到当市长,最后才讲被人关进来,要花多少时间哪!不如省点口水吧?”
  杜宾市长想了想说:“碰到你真是不幸!我考虑一下省掉哪一段……
不行!大学时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,决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否定它的价值,我一定要讲!不过为了照顾你,我决定省略中学时代的故事。这可是你自己的损失。”
  “谢谢你啦。”阿西说。
  市长又开始讲了。阿西躺在地上,边听边打磕睡。
  终于,他听见市长讲到了稍微能吸引人的地方:“因为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,父亲死了。我在学校听到这个消息,真是悲痛欲绝!我觉得自相残杀是人类最愚蠢的行为。从那时起,我决心从政,用自己的力量消除天空世界的战争,至少要建造一座没有战争的城市。”
  这时,阿西不禁对这位多嘴多舌的市长有了一点佩服。他坐起身,靠在栅栏门上,仔细听着。
  “我终于如愿以偿,成为贾都尔城的市长。那时我已经四十岁了。我经过十年的努力,把贾都尔建成了公认的‘和平之城’,也为自己赢得一个‘福音骑士’
的绰号。”
  阿西“啊”了一声,说:“没想到你做过这么多了不起的事。”
  “可是好景不长。”杜宾市长说,“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是会引起坏人觊觎的,何况贾都尔又如此富庶。天盗一批一批地飞来袭击、抢劫,城里有不少人被杀。市民们开始对我的政策不满了。
  “副市长汉玛尔早就与我持相反的意见,他希望创建一支整个天空世界最强大的部队。这时,他的想法受到所有市民的欢迎。我被免去了职务,汉玛尔成为新市长。他终于开始组建军队。他不仅从市民中招募士兵,而且从外面雇佣了一批来历可疑的人作为他的亲信部队。当然,这件事只有我发现了。
  “我卸任后,希望反省一下。所以我独自驾起一只小船,准备游历天空世界,拜访各城市中有名的学者、政治家。市民们虽然不喜欢我的政见,但对我本人还是很尊重的——我毕竟是他们引以为荣的‘福音骑士’。离开贾都尔那天,有几百艘大大小小的飞船为我送行,一直送出了很远。我听到他们齐声唱着《愿天空永远晴朗》,不由得热泪盈眶。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建立一支军队的意义——保护这些可爱的人民!
  “我在辽阔无边的空域孤独地航行了一天,回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。忽然,我看见几艘灰色飞船在后面追赶。也许是贾都尔人有事要和我说。我转向迎了过去。我太傻了。
  “那是汉玛尔和他那些雇佣军乘坐的船。他们把我从自己的船上抓了过去,在人单势孤的时候,除了口头上抗议几声,对这种暴力行径是没有办法的。我的小飞船被他们弄破,坠落到云层下面去了。
  “汉玛尔叫人用一个大口袋把我套住。我什么都看不见,只听到他对手下人说:‘杜宾市长不幸遇难啦。’并且命令:‘天黑之后再进城!’
  “我被他们带回了贾都尔城。这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来的。裹在大口袋里,被人抬下船,又抬进了一条走廊。我努力想记住进来的路,但是他们故意绕了很多圈儿,把我转晕了。于是口袋一松,我就发现自己被扔进这间小屋子里啦。从那时起,直到今天,我没有离开过这座监狱,最远的一次旅行是他们带我走到外面那条走廊的尽头。”
  听完杜宾市长的故事,阿西沉默了很久。这个了不起的人被关在这儿,变成了一个唠叨鬼,真让人伤心。汉玛尔的阴险残酷也使人痛恨——他跟天盗高姆又是什么关系呢?
  杜宾讲完故事就不再开腔,可能是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里了。阿西安慰他:“市长,现在咱们是两个人啦,总比你一个人的时候要强。咱俩商量一下,怎么逃出去。”
  杜宾说:“逃是逃不掉的。只有一条通道,通道尽头有一扇锁紧的大门,门外有两个大汉昼夜看守。咱们只有变成小虫儿才能爬出去。”
  阿西问:“你不是说,这墙壁什么都不怕,只怕火吗?用火烧个洞,就能钻到外面去啦。”
  “哪儿来的火呀?老弟!”杜宾说,“天城上面最怕火灾,凡是能发火的东西都限制使用。何况在这监狱里面呢?”
  阿西说:“我试试给你造火呀。”他伸手到衣袋里一摸,糟了!在“海妖洞窟”旁边那座小岛上捡的两块燧石,早已被人拿走。估计是达克干的。那团干地衣倒还在,但有什么用呢?他不禁叹了口气。
  杜宾说:“别异想天开啦。还是讲讲你们的故事吧。”
  阿西无可奈何,只好把自己的事情讲完了。杜宾仍然听得津津有味,不时插两句嘴,看来他这个毛病是改不掉的了。
  “这么说,汉玛尔跟天盗高姆一定有点关系。”杜宾分析。
  阿西说:“他们俩肯定是一伙儿的。你不是说过:高姆在六年前还没有这么坏吗?说不定啊,就是汉玛尔把他教坏的!”
  正说着,杜宾在隔壁“嘘”地一声,说:“有人来啦。”
  只听一阵开锁声、摔门声,紧接着是杂乱、急促的脚步声。杜宾喃喃自语:“来者不善哪。”
  灯光把牢房照得通亮。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怒冲冲对着阿西,叫道:“小混蛋!我今天要找你算帐了!”
  是达克。阿西想:他来杀我啦。
  后面却还跟了一个人,“大脑袋”沙哈拉着达克的手,急切地说:“达克!头儿说了不许杀他的!”
  达克阴狠地笑了:“我不杀他!我只想砍他一只手,行不行?”他瞪着沙哈,那凶恶的目光令沙哈全身一颤。
  隔壁的杜宾突然大声说:“孬种!”
  达克吼道:“你说什么!”
  杜宾说:“只会欺负小孩儿的家伙,不是孬种是什么?”
  “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了!”达克暴跳如雷地踢着栅栏门,想进去给杜宾一点厉害瞧瞧。
  杜宾大喊:“我绝食了!”
  沙哈惊问:“什么?你又要绝食?”
  “没错!”杜宾说,“我在这小黑洞里生不如死,刚刚来了个伴,可以说说话,解解闷儿。你们又要砍人家的胳膊、剁人家的腿。这明明就是不让我活呀!想叫我死就直说嘛,好办。从现在起,我又绝食啦!”
  “哎哟!”沙哈拉着达克求道,“这老头已经有一阵子没闹过啦。现在又闹起来了。他一绝食,头儿就得拿咱们开刀呀。而且据我分析,他这次绝食八成是要动真格的。你看咋办?”
  达克盯着沙哈,看得他心里发毛,往后退了一步。
  达克突然狠狠踢了栅栏门一脚,猛地从沙哈身边冲过,大步向外走去。
  大脑袋沙哈被达克撞翻在地,慢慢爬起来,小眼睛向着阿西挤了挤,拍拍屁股,也走了。
  杜宾说:“没想到这个大脑袋人品还不错。”
  “我担心达克早晚要来杀我的。”阿西皱着眉说。
  “以后的事儿,以后再操心吧!晚饭也吃了,该上床啦。”杜宾大声打着哈欠。
  小牢房里根本没有床。不过阿西躺在地上,也慢慢地睡着了。

  以后的几天,大脑袋经常进来,有事没事地找阿西聊几句。想不到他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,不断地让阿西讲述有关海城的事情。他俩的关系渐渐融洽起来。但阿西每次问他天盗内部的事时,他却摇头不语。
  于是,阿西用出了杜宾的那一招:“每人轮流提问才公平!不然的话,我干脆不讲了。”
  大脑袋沙哈在心里权衡了一下,说:“好吧。不过,你得发誓:不能把我讲的告诉别人。”
  “反正我一辈子都出不去啦,还能告诉谁呢?”阿西说。
  沙哈点点头:“那倒是。就这样吧,你先提问。”
  阿西问:“汉玛尔市长跟天盗高姆是什么关系?”
  沙哈说:“不行。这个秘密我可不敢泄露。你问点别的吧。”
  “你可以用谜语告诉我呀。”阿西建议。
  “谜语!什么意思?”沙哈大感兴趣。
  “举个例子吧。”阿西说,“有个人是我的父母所生,却不是我的兄弟姐妹,
他是谁?”
  大脑袋抱着头蹲下了,苦苦思索:“这可怪了,他到底是谁呢?”最后,他向阿西说,“我不知道!你告诉我吧。就这一次,反正你是举例子的。”
  “就是我自己呀!”阿西笑着说。
  沙哈放声大笑,连连说:“有意思!有意思!”
  阿西趁机说:“你也用谜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。”
  “好!不过,如果你猜不到,我可不会告诉你。我的谜语可难啊,你准备好……”他蹲在地上抱头苦思,过了一会儿,高兴地说,“想好啦!你听着:高姆阁下跟汉玛尔市长非常熟悉、非常亲密。可他们俩从来不面对面地说话。”
  阿西想了一阵,说:“太笼统了。比方说:我跟杜宾市长也很熟悉,也从来没有面对面地说过话呀。这可说明不了问题。”
  “那我就不管啦。”沙哈得意地说,“我已经把该说的全告诉你了,猜不出来是你自己的事!”他终于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智商很高,兴奋得连连搓着手,摇晃着大头走了。
  阿西躺在地下,枕着自己的胳膊,自言自语:“他们俩从来不面对面地说话。
这是什么意思?”
  杜宾在隔壁忍不住说:“傻小子!一个人怎么跟自己面对面地讲话呀。”
  “对啦!”阿西惊呼,“汉玛尔和天盗高姆是同一个人!”

  第二天,大脑袋又来了。他看着送饭的老头走出去,才问阿西:“那个谜语想明白了吗?”
  阿西说:“你的谜语太难啦。”
  沙哈一阵喜悦,若不是害怕泄密被罚,他几乎要忍不住把“谜底”告诉阿西了。他说:“今天咱们再来提问。不过,你别再提那些不该说的问题啦。问一点儿‘天城人爱玩什么游戏’之类的多好呀。”
  阿西说:“我对那个又不感兴趣。”
  沙哈兴致勃勃地蹲在栅栏门外,说:“那咱们就来下棋吧!谁赢了,谁就提问。不管什么问题,输了的人必须回答。怎么样?公平合理了吧?”
  杜宾在那边说:“脸皮可真厚!天城上的棋,人家海城人怎么会下啊?还有脸说‘公平合理’呢!”
  沙哈的大脸微微一红,说:“我教你!包管一教就会。来。”
  他也不问阿西想不想学,把纸棋盘铺在地上就教开了。其实也不难,阿西一会儿就学得八九不离十。沙哈喜孜孜地说:“聪明!聪明!我教得也好!来吧,下一盘。”
  这一盘,当然是阿西输了。沙哈说:“你输啦。该我问你。”
  杜宾在隔壁不住地冷嘲热讽,把沙哈挖苦得胖脸通红,可还是执意要问阿西一个问题。阿西看他被杜宾骂得可怜,想到他救过自己的命,就说:“你问吧。”
  沙哈大喜,说:“你可比这个小老头儿大方多了。”他从衣服里面掏出两个东西,摆在地上,问:“这是什么?”
  阿西瞪大了眼睛!原来那正是自己衣袋里的两块燧石!
  在那一瞬间,他差点儿就忍不住伸手去抢了。可阿西拼命忍住,把脸都憋红了。
  “这东西很重要吗?”沙哈奇怪地问,“你的脸色真难看。”
  阿西说:“原来是你拿走的。”
  沙哈不好意思地说:“它们从你的口袋里滚出来了。我想先替你收好。这到底是啥东西呀?”
  阿西低着头,绞尽脑汁地想着,怎么才能把两块石头骗回来。
  沙哈问:“你想什么呢?”
  阿西满脸郑重之色,说:“我在想,该不该告诉你。”
  沙哈着急了:“说好了有问必答的呀!”
  “好吧!”阿西皱着眉说,“既然如此,我只好跟你说了!你看,你仔细看:这两块石头象什么?”
  沙哈见他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,心里有点发毛,迟疑着说:“象、象蛋!”
  “对!”阿西猛一拍手,“它们是什么颜色的?”
  “黑色。”
  “没错!”阿西大声说,“在海城,黑色就是倒霉的象征。所以,这两块石头就叫做‘倒霉蛋’!”
  沙哈被他的语气弄得毛骨悚然,问道:“你随身带着两个‘倒霉蛋’干什么?”
  “说来话长啊。”阿西慢吞吞地说,“你看,我的头发是黑的,眼睛是黑的,
这不是命里注定要倒霉一辈子了吗?可头发、眼睛都是天生的,也改不了呀。”
  “那怎么办?”沙哈关切地问。
  阿西说:“海城上好多孩子都是黑头发、黑眼睛,为了赶走他们命里的霉气,
每个孩子都要找两块黑色圆石,当作‘倒霉蛋’,带在身上。等到成年时,‘倒霉蛋’吸光了他们身上的霉气,就把它丢进海里。这样一来,就算长了黑头发、黑眼睛,也不要紧了。可有一点:如果‘倒霉蛋’被别人拿走,霉气就转移到那个人身上去了。所以,有的坏孩子就故意把自己的‘倒霉蛋’放在别人衣袋里。”
  沙哈说:“原来如此!”他心里暗想:“这两天,达克老是无缘无故地骂我。昨天我稍微顶了一句,他就扇了我两个大嘴巴。看来是‘倒霉蛋’把霉气传到我身上啦。”
  他刚想把“倒霉蛋”还给阿西,突然动了个念头,说:“我替你扔掉它吧!”
  “你的心倒好。”阿西说,“不过,我还没成年呢,现在扔了‘倒霉蛋’,恐怕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啦。”
  沙哈说:“噢,那就算了。还给你吧。”说着把石头递给了阿西。
  阿西接过石头,心中一阵狂喜,又有点歉疚,觉得自己骗了大脑袋。不过要逃跑必须有这两块石头呀。他把“倒霉蛋”揣进怀里,对沙哈说:“真谢谢你啦!”
  沙哈慷慨地摆摆手:“别客气!咱们是老交情啦。”
  原来他今天来这儿,就是为了问那两块黑石头的事儿。他又跟阿西下了盘棋,闲聊两句,就晃着头走了。
  听到远处的大门一锁,阿西迫不及待地把石头拿出来,得意洋洋地说:“杜宾大叔!杜宾老哥!有火啦。”
  “火?”杜宾急忙说,“小声点儿!哪儿来的火?就是那两颗‘倒霉蛋’吗?”
  阿西抑制不住欣喜之情,说:“什么‘倒霉蛋’呀,这是燧石!你就等着和我一起跑吧。”他掏出干地衣,铺在地上,就要用燧石打火。
  “等等!”杜宾说,“现在就干?”
  “是啊,还等啥?”
  杜宾叹了口气:“早说你是个傻小子!大白天,咱们能跑出去吗?就算跑出监狱,能逃得出贾都尔吗?”
  阿西放下了石头: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
  “等他们送过了晚饭,再也没人来打扰了,我们再干!晚上也好跑。”
  “行!你想得周到。”阿西答应了。

  等晚饭的这段漫长时光,他们俩就用讨论问题来消磨。
  杜宾先说:“小老弟,你帮我分析一下:汉玛尔为什么六年都不杀我,而且我一闹绝食,他还就惊慌失措呢?”
  阿西说:“汉玛尔就是天盗高姆嘛。他把你关起来,想……想要赎金!等他抢不到钱的时候,就拿你当人质,要赎金!”
  杜宾想了一会儿,说:“你说的有理。他倒不是想要赎金,而是想拿我当人质。汉玛尔明白自己倒行逆施、天人共愤,总有一天会失败。那时,我就是他的最后一个棋子了。”
  “咱们马上就让他的美梦落空!”阿西兴奋地说。
  接着,他又问杜宾:“高姆为什么不让达克杀我呢?”
  “你是海城人啊。”杜宾想也不想地说,“对高姆来说,你是个天上掉下来的活宝。养着你,慢慢就能从你这儿搞清楚海城的情况。他可不会只满足于在天上抢劫!我了解汉玛尔。”
  无聊地躺了一会儿,阿西身上象长了刺一样,坐立不安。他说:“咱们来商量一下逃跑的路线吧。对了!还要找到蒙哥他们,他们肯定也被抓起来啦。”
  “他们现在不在贾都尔了。”杜宾说,“汉玛尔早就把他们带走,去找那座圣殿啦。他这个人,还会等黄道吉日再出发吗?”
  “咱们从哪儿逃?”阿西急切地问,他一想到高姆可能已在发掘圣殿,就如坐针毡。
  杜宾说:“问题是,我也不知道这个监狱在什么位置。只有出去再说。”

  
  好容易等到晚饭送来了。送饭老头一走,阿西就拿出燧石,啪啪地撞击起来。
  可远处的走廊大门又被打开了。阿西急忙收起石头,端着饭碗假装吃。
  是“大脑袋”沙哈带着自己的饭,过来陪阿西吃。他倒是好心,把自己的菜殷勤地分给阿西,附带着,让杜宾也沾了点光。
  阿西心里直叫“该死!”却拼命在脸上挤出点儿笑来。他真佩服杜宾,一点也不着急,还是象平常一样,边吃边唠叨,抽空儿损沙哈几句。
  “哎哟!”阿西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下。
  “怎么啦?”沙哈关切地问。
  “老病儿犯啦。”阿西愁眉苦脸地说,“吃饭的时候,我一跟人说话,就肚子疼!哎哟!疼得转筋儿呀!”
  “我去叫医生。”沙哈说。
  “不行!”阿西叫起来,“千万别。人越多我肚子越疼。你走吧,我躺一会儿就好。”
  沙哈摸着脑袋,站了一阵。阿西叫苦连天,催他快走。他才迟疑着走了。
  阿西一轱轳爬起来,掏出燧石就敲。
  打了十几下,火星四溅,干苔藓被点燃了。阿西脱下外衣,揉成一团,绑在他吃饭用的长柄勺子上,凑到火上。
  衣服燃烧起来。杜宾透过栅栏门也看到了朦胧的火光,他小声叫道:“好老弟!真有你的!快!先把咱们俩中间的隔墙烧穿。”
  阿西举着火团,贴到墙上。火舌一舔,墙壁发出“吱吱”的声音,冒着黑烟熔化了。奇怪的是,它并不燃烧。
  “这是一种合成纤维,不燃烧。不过它散的味儿有点够呛。”杜宾说。
  墙壁熔开一个洞,露出里面蜂窝状的结构。不久,它被烧穿了。
  阿西捏着鼻子,从洞里钻过去。
  他终于看见了“福音骑士”杜宾市长,一位满头白发的、微微发胖的老头。杜宾激动地紧紧抱了他一下,说:“烧后墙!”
 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,阿西举火就烧起后墙来。他听到身后杜宾在紧张地喘气,并且低声急促地说:“要快一点!被大门外的哨兵看见火光就糟了。”
  后墙很快就烧穿了一个大洞。阿西和杜宾冒着呛人的黑烟钻了进去。
  他们发觉,自己站在了一座宏伟的大厅里面。大厅是露天的无顶结构,里面排满了各种各样的飞艇。
  “天哪!飞船博物馆!”杜宾说,“我知道了,秘密监狱就在‘白金大厅’的后院,紧挨着飞船博物馆!”
  月光从上面照下来,上百艘飞船投下整齐的影子。阿西说:“我们挑一只船逃走!”
  “恐怕不行啊,大部分是退役的旧船,不能用了。”杜宾领着阿西在大厅里穿行,希望找出一艘勉强可用的飞船。突然,他惊呼一声:“看!我的船!我的‘吉祥鸟’!”
  阿西看到一艘中等大小的美丽飞艇,静静地停泊在展览座上,前面还摆了一面牌子,写着密密麻麻的天城文字。
  “‘福音骑士’访问其它天城时最喜爱的座船!”杜宾念着牌上的介绍,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飞艇吊舱,脸上的神情又温柔又激动。仿佛他身上的某种感情,经过长久的沉睡之后,在今夜的月光下又苏醒了!
  阿西轻轻扯了他一下:“咱们要快走啊!”
  杜宾猛醒过来,说:“我试试‘吉祥鸟’能不能飞!”他一弯腰钻进舱里。阿西正要跟进去,却听到身后传来惊慌的喊声:“你们去哪儿啦?快回来!”
  是沙哈的声音,随着叫声,他的大脑袋出现了,附带着他的身子也来了。他一路跑一路喊,跌跌撞撞,样子十分惶恐。
  阿西还没躲好,已经被沙哈看见了。沙哈哭丧着脸跑到这边,说:“你们是怎么回事呀!骗我呀!”他举着手里一个袋子,“我给你找药治肚子疼,你、你就跑了!”
  阿西心里一阵感动,但他不能就这样跟沙哈回去。他说:“沙哈!你们的头儿是个坏蛋,我这就要去打败他!我不能回监狱去。”
  沙哈揪扯着手里的袋子,低着大脑袋说:“我……我怎么办?我害怕被他们杀了呀!”
  阿西握住他的手说:“沙哈!跟我们走吧。”
  “不,据……据我分析,高姆要是知道我跟你们走了,肯定会杀了我。”
  阿西说:“可我不用分析也知道:你放走了我们,达克马上就会把你大卸八块的。”
  “那……那倒也是。”
  阿西叫道:“还傻站着干嘛?一起走哇!”
  后面传来很多人杂乱的脚步声,哨兵带人来了。可沙哈还在犹豫。
  “吉祥鸟”已经发动起来。阿西拼命拉沙哈上船。
  杜宾打开舱门,看着沙哈的眼睛命令:“沙哈!跟我们走吧,你应该弃暗投明了。”阿西没想到这个滑稽的小老头能变得这么威严。沙哈全身一颤,一弯腰就钻进了吊舱。
  阿西也进了舱。听着乱纷纷的人声,担心地说:“要快呀!”
  “放心吧。”杜宾自信地说。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,他好象变了一个人。不再唠叨贫嘴,滑稽的胖脸也变得庄严高贵。他眼望前方,目光炯炯,说:“你们都不用担心。‘福音骑士’又出发了!”
  “吉祥鸟”挣脱了绳索,平稳地升空。
  哨兵们冲进了大厅,但他们来晚了。他们只来得及看见“福音骑士”的飞船冉冉升起,庄严地飞向夜空。